2009年1月17日，《天津日报》创刊60周年。为庆祝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本报一系列活动将陆续展开，即将举办的林甫报纸插图、漫画展便是其中一项。这个特殊的展览，犹如时空隧道让人瞬间回望60年前那个激情的年代，从中感受当年插图、漫画在新闻纸上的风采，也可以了解当年报人的敬业故事……
　　
　　林甫是《天津日报》第一任美术部主任，当年只有23岁的他，与同事孙犁、方纪等人步行百余公里，从河北胜芳来到天津这座刚刚获得新生的城市，创办天津首张共产党领导下的报纸——《天津日报》。如今，林老依然记得进城前一个月大家得知要创办《天津日报》时的激动兴奋心情，依然记得城市刚刚经过炮火洗礼后的千疮百孔，依然记得第一张《天津日报》飘出的淡淡墨香。他说，创刊前后的那些日子，对他们这些办报人来说，虽然艰苦但却乐观，虽然紧张但却充实，虽然平凡但却难忘。的确，能见证一座城市从黑暗走进光明，能记载一座城市从战火中得到新生，能伴随一座城市从历史起点跨步，不仅是报纸的骄傲与光荣，也是报人的幸运与自豪。从林老那张张已泛黄的插图与漫画原稿上，我们既能感知那个时代的激情，也可以读出那个时代的文化，捕捉到那个时代的气息，更可以体会到那个时代报人的精神。

　　一个明确的办报宗旨

　　办一份图文并茂、生动活泼、紧跟时代、服务大众的报纸，是筹划创办《天津日报》时就确立的目标。林老说这个原则不仅给文字记者提出了要求，开辟了广阔的采访空间，同时也给他这个当时唯一的美术编辑，提供了丰富的题材与创作舞台。那时，他平均每天要画二三幅插图，有时还要画一张漫画，让版面美观生动。

　　林老记得为使自己成为《天津日报》合格的美术编辑，进城前那一个多月，他不是跑到外面练速写就是趴在桌上画插图；不是琢磨漫画就是苦练其他基本功。他知道自己“底子薄”，没进过一天美术学校，虽然有一定的绘画天赋与基础，在《晋察冀日报》当过几年美术编辑，但《天津日报》是城市大报，没有真本事怎么能胜任这个岗位？

　　走进天津的第一天，城市的一切对他而言都异常新鲜：这么高的楼这么宽的路这么亮的灯这么大的屋，这些甭说没画过，就连想也没想到过。为熟悉城市了解民风，林老说只要一有空就往外跑，回到报社趴在桌上就画，后来闭着眼睛也能把百货大楼、劝业场、海河、和平路、解放桥等天津城市标志性建筑画得八九不离十。一方面自己刻苦钻研业务，一方面报纸对插图、漫画的大量需求，使他在《冀中导报》练就的钢笔画、水墨画、漫画等十八般“武艺”有了施展的机会。那时，因许多重要新闻都要求配发插图或漫画，一来可以增强报纸的可读性，美化丰富版面；二来可以提高报道的直观性，使文化水平不高的读者一目了然了解新闻内容，所以刚创刊的几年里，几乎天天都有插图与漫画，各层次的读者也都渐渐地喜欢上了《天津日报》。

　　林老说，读者当时喜欢《天津日报》上的插图、漫画，除了因为它兼具艺术性、新闻性外，它还能表现时代的动感。为表现这种动感，他常常跟文字记者一样，赶到新闻现场，选取最佳视点，以最快的速度勾勒框架、把握场景，尽可能多地记住场面的细节特点。他记得当时由于天津解放较早，庆祝胜利的群众集会、游行很多，群众活动也很多，所以百货大楼、劝业场等较高的建筑是他凭窗远观的地方，离报社最近的和平路一带则是他最常去的场所。

　　那时林老就是报社的“香饽饽”。催插图的人刚走，副刊版的编辑又来催漫画。可灵感有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那边编辑等着要插图和漫画，这边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坐在写字台前不知从何下笔，好在灵感这东西也会忽然而至，来到笔端，插图、漫画无论要什么都如同信手捻来，一蹴而就，然后还会一路小跑送到编辑手里。这时心里那个高兴、快乐不是用一个“美”字可以表达的。

　　一种时代赋予的使命

　　插图发挥照片的作用，是新中国建立初期各地报纸普遍采用的方法。林老说他们那代美术编辑的特点是，他们所画的插图与速写，都是市里比较重要的大场面、大活动、大事件，不仅要画出现场，还要画出声势与氛围，达到既让读者了解新闻现场，还要能感受到现场的气氛。比如1956年1月22日，天津完成了公私合营，全市上下都在庆祝，报纸自然要发表群众对这件大事的反应，于是他一大早就跑到和平路，端着画夹，等游行的队伍通过时迅速捕捉最生动的那个场景：有停下放鞭炮的，也有快步奔跑看热闹的；有从商店里探出身子的店员，也有站在橱窗上踮脚观看的孩子。为使画面透出火爆喜庆的气氛，他特意画出鞭炮炸响的火光……

　　林老说当时速写的优势很明显，它允许作者在尊重基本事实的基础上，根据自己的理解和观察，进行一些合理的“创作”，从而达到烘托情绪气氛、拓展场面空间、丰富新闻内容的作用。另外，速写能很快地把现场和事件用直观的图画表现出来，制版后的速写线条依然清晰，印在报纸上效果很好。所以，当年修建海河闸工程、1958年的五·一集会、抗美援朝大炼钢铁、开展社会主义劳动竞赛、海河抗洪、宣传著名劳动模范等等重大活动场情，他都是用速写来表现的。

　　一份特殊责任的要求

　　让插图与漫画发挥“解读”新闻的作用，是《天津日报》创刊时对美术编辑的一份特殊责任要求。那时，天津虽然是大城市，但仍有相当一部分群众是“文盲”，也有一部分人只认识常用的简单字，插图与漫画是最好的文字“解读”和辅助手段。林老告诉记者，那时《天津日报》刊发最多的漫画，是表现美英等国家攻击中国人权、武装侵略弱小国家和帝国主义之间相互勾结等方面的内容。他记得1959年10月25日，新华社发来一篇评论，题目是《看美国怎样尊重人的基本人权和自由》。当时看完这篇文章后，他觉得如果让更多的人了解文章的中心内容，认识和了解美国政府的真面目，配发一张漫画效果会更好，于是他精心创作了一幅漫画——《人权卫士》，漫画中既画出了美国代表在联合国对中国的诬蔑，又画出了美国自己对人权的态度。他还记得，在1958年9月，《天津日报》还刊发了一幅给读者留下了很深印象的漫画，这是他根据当时日本政府为美国在我国台湾地区制造紧张局势进行辩解，颠倒黑白诬蔑中国的报道画的，这则漫画很好地图解了这一新闻的核心内容，读者即使不读任何文字，也能明白日本与美国之间的利益“交易”。

　　画没有指向性的漫画相对容易些，如果画具体的人就难了，特别是画那些须让读者一眼认出的“名人”就更难了，必须得抓住他们的特点才行。

　　林老说那时许多人物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他们长得什么样儿。比如艾森豪威尔、华盛顿、丘吉尔、赫鲁晓夫等等，他们的形象特征是什么，心里一点没谱。为了解这些人的形象特征，他唯一可看的只有前苏联画报与书籍，看画报了解相貌特征，看书籍了解人物的思想与背景。可以说那时前苏联的画刊是他唯一可借鉴的资料，借助这些资料然后再进行创作。 

　　那个年代，插图既为时事新闻解读，也为文艺作品增色。文学大师孙犁的长篇小说《风云初记》，20世纪50年代初连载时首发在《天津日报》的“文艺周刊”上。刊发时孙犁并没有完全写完，而是写几节发几节，每周发一次。为增加读者对小说的兴趣，加深对小说的印象，报社要求每次连载时配一幅插图，于是这个任务自然而然落到了美术编辑头上。报社文艺部一位老编辑说，当时孙犁的这部长篇小说连载了很长时间，但他既没问过谁为小说配插图，也没对插图有过任何意见，而且小说全部完成后交出版社出书时，还特别提出书中的插图也用报纸上的。为什么呢？林甫说，他跟孙犁是老乡，从《冀中导报》时他们就在一起工作，孙犁书中描写的环境他熟悉，孙犁笔下的那些人物他更熟悉，有的甚至知道原型。当然更重要的是，林甫对孙犁本人也很了解，知道他在艺术上追求真实朴实，刻画人物细腻传神。所以，他画的插图孙犁非常满意。

　　跟孙犁的合作让林老一直记忆深刻。那时他跟孙犁两家住在一个院子里，偶尔散步相遇，孙犁常常会微笑着问他：“咱的插图画得怎么样了？”

　　“画着呢。”

　　“那就好。”

　　他们虽然没有太多的语言，但默契似乎尽在不言中了。

　　1973年，孙犁从干校回来，见到林老，还是用20年前的口吻对林甫说：咱们小说的插图很有“土坷垃味道”啊。

　　如今我们看到那本书中的插图，仍能感受到河北农村浓浓的乡情、朴素的民风，也能体会到小说主人公的心理活动与情感变化。

　　一段难忘的历史记载

　　《天津日报》上的连环画或美化版面的装饰画，变成了面向社会家喻户晓的群众宣传画，是让林甫等老一代报人们难忘的事。他们说，通过这些可以说明《天津日报》当时对社会的影响，也可以说明群众喜爱这些作品。

　　林甫记忆最深的是1956年3月，市司法、公安两局联合印刷下发了一张对开报纸大小的宣传画，鲜红的大字题目是《回头是岸》。

　　这幅宣传画文字介绍的内容是：“一个解放前罪大恶极的特务，解放后潜伏下来。曾参与多起破坏活动。在肃清一切反革命分子的斗争中，他慑于广大人民的威力，在党和政府的政策感召下，选择了投案自新的道路，交出了隐藏的爆破器材，并且检举了同案主从犯8名，并表示真诚悔过。为此，天津市高级人民法院根据‘坦白从宽’的政策，对他从轻判处。”林老说，这张宣传画的原件是《天津日报》，为了向社会宣传这个典型案例，就根据其主要内容与场景，用9幅速写画表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当司法与公安两局联合印发这张宣传画后，它被贴满了大街小巷，很好地配合了当时的形势教育工作。 

　　“让美帝国主义倒在钢花铁水之中”的宣传画，当时也曾贴遍天津各个角落。这张画是天津日报的美术编辑与摄影记者，用照片加漫画“组装”起来的，一位威武雄壮手执钢钎的炼钢工人占据绝大部分画面，画下角的钢钎下是一个大鼻头、仰面朝天、面带惧色的美国佬。这幅画放在今天也许人们会不以为然，但在当时却起到了鼓舞人民斗志、增强百姓信心的作用。

　　如今，60载岁月已匆匆流逝，我们无法穿越时空去感知那个时代，但报纸上的插图、漫画却形象真实地记录了那个时代的生活与风貌，这些插图与漫画也起到了承载历史、记录时代的作用。 （周莲娣   摄影 钱进）